“伤人”的宠物高压氧舱

  2月19日下午，有网友发帖称，一家动物医院的高压氧舱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故障，导致一名顾客头部受伤。目前，此事尚未有明确的官方通报，但围绕以高压氧舱等为代表的宠物医用相关设备的使用安全问题也引发大众关注。

  据记者了解，在医疗界，高压氧舱的使用已经有几十年时间，近些年才逐渐从人医领域转入宠物医疗领域。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宠物高压氧舱的应用并不少见，且价格昂贵。该事件也引发大众对此类设备的购买资质及使用规范问题的思考。对此，记者做了调查采访。

  2月19日下午，有网友发帖称，自己在医院急诊科处理工作时，有动物医院开车送来一名被动物高压氧舱“炸伤”的患者，其脑部受伤较重。事发当天起至今，该动物医院已暂停营业。

  随后，通过一个宠物群，记者联系上宠物主梁女士。事发当日，梁女士恰好带着自家的宠物猫在涉事动物医院现场候诊。她和记者说，当时她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了一阵巨响，“像爆炸声一样。当时看诊的医生就前去查看，随后都跑出来，边跑边报警，并让大家别去动现场。我听到一个护士说她进去看到（舱）门是半开的。”梁女士透露。后据报道，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称高压氧舱并非发生爆炸，而是机器出现故障，舱门弹出导致顾客面部受伤。

  事发后，另一全国知名连锁动物医院的商业运营管理中心发布通知，提及近期有关部门会严查各医院的高压氧舱设备，要求该公司华南区域所有医院暂停使用高压氧设备，并将设备放到房间或仓库里封存，其中也提及了涉事品牌。记者在该品牌官网上查询时也发现，目前该品牌官网上的“动物医疗仪器”一栏中已不见宠物高压氧舱设备，而去年11月时，该品牌还曾发布关于宠物高压氧舱设备需定期维护保养的相关新闻，并附有产品图。

  对此，某位不愿透露具体单位的兽医专家和记者说，高压氧舱在兽医领域是近些年才开始运用的疗法，但是在人医领域，我国从20世纪60年代就已开展临床使用。其原理基本一致，即利用高压将高浓度氧气输入全身，对改善患宠的术后、提高治愈率、降低致残率有很好的作用；而从中医的“纳气归元”角度来看，长效高压氧疗法对于病宠的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神经损伤疾病等都有一定的康复作用，因此常与针灸等疗法一同进行，用来医治宠物的包括急性脑损伤、瘫痪、四肢无力、大小便失禁等问题。

  “不过因为购买价格过高，同时加上它的使用场景有限、操作很复杂，业内有购买高压氧舱的动物医院和诊所并不多。”该专家透露。而据记者了解，由于设备贵，高压氧舱的治疗费用也不便宜。在某购物平台上记者看出，宠物高压氧舱设备的价格从3万元到12.8万元不等。在实际走访过程中，记者也发现拥有高压氧舱的动物医院和诊所占少数。

  记者以宠物主身份走访了市内多家动物医院/诊所，只有一家透露其有购买高压氧舱，但使用频率不高；而某连锁品牌的宠物店则表示“我们这家店没有，但是另一家分店有”。

  尽管购入该设备的动物医院不多，但近两年随着宠物医疗，尤其是“中兽医”的发展，宠物使用高压氧舱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在网络上，也有一些宠物主分享了自家病宠使用高压氧舱的相关治疗案例。宠物主李女士透露，此前她也曾为自家16岁半、患有“马尾综合征”和眼球震颤的猫咪“小小”进行过高压氧舱治疗。“一次治疗全程一个半小时，这中间还包括加压和泄压过程，打完折收费400元一次。”

  此次事故也让高压氧舱成为焦点，记者看出，业内的关注点大多分布在在治疗的必要性以及操作的规范性方面。

  “高压氧治疗和吸氧是不一样的，有些疾病治疗是可以用到高压氧舱，不过具体还需要医生评估病情是否必要。”一位兽医透露，针对部分疾病，高压氧舱在紧急状况下确实能缓解一部分症状。“但毋庸置疑的是，它起到的作用是缓解而不是治愈，不管病人还是病宠，高压氧舱都不是最为主流的治疗方法。因此不管是宠物主还是兽医，在选择治疗方案的时候都要看宠物的详细情况慎重做决定。”

  以补氧疗法为例，便携式氧气罐等均可提供氧气来源，且不同设备的需要注意的几点不同；而对于高压氧疗法，氧舱事故里最常发生的意外便是氧舱火灾，因为在高浓度氧气里，即使是静电产生的火花也易引起燃烧爆炸。

  有兽医透露，在宠物高压氧舱应用历史更为久远的国外，也曾出现过不少爆炸事故：2012年，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名技术人员在给马进行高压氧疗时，马的钢蹄不知何故产生了火花，点燃了氧气最终发生爆炸，导致该技术人员丧生和建筑物爆炸；2015年，因高压氧舱室内的风扇叶片点燃氧气，也同样造成了一场火灾。在某品牌的高压氧舱《安全使用通知》里就特别指出，当空气干燥时，为防止动物毛发产生静电，建议将动物毛发打湿后再进舱，舱内湿度需超过30%。

  此外，该兽医提醒，宠物主在选择高压氧舱疗法时不应只看动物医院品牌，还应留意设备本身。“以高压氧舱来说，正规的厂家生产的合格高压氧舱有3个泄压系统和报警系统，当内部压强过大时，会自动报警泄压；而且合格的高压氧舱能耐受高压环境。”

  而从此次事故来看，舱门的弹落也会对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有业内知情人士称，在使用前，他们常常要检查舱门手柄是否有不牢固现象，即使遇到紧急状况，也要手动泄压至压力表为0才能打开舱门。该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其所代理的品牌高压氧舱的舱门采用高耐压锁扣和4个螺纹手柄组成，舱门可承受6ATA以上压力值，即使舱内压力超过6ATA，舱门也非常牢固。“但有的厂商为节省本金，会采用单一锁扣，这种锁扣承压性较低，就很容易弹开。”

  除此之外，宠物在舱内治疗期间严禁擅自打开舱门。记者从某品牌高压氧舱的使用操作需要注意的几点里也看到相关提醒：舱体应尽量放置在人员稀少的位置，使用期间避免人员长期驻守在舱边。也有宠物医生介绍，在高压氧舱运行的时候，依规定是需要有独立的空间的，人不能随便靠近。

  值得注意的是，包括此次事件，不少宠物主均表示，在爱宠进行高压氧疗法过程中，他们通常都会陪伴在旁边，甚至还有人会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在某县城居住的宠物主小巴就带着自己的泰迪犬在当地动物医院做了好几次高压氧治疗，她向记者表示，该动物医院内的高压氧舱就放在过道附近，人来人往，并没有设立一个单独的房间。随后记者正常采访了多位宠物主也都表示，他们在带爱宠去做高压氧疗时均被允许陪伴在旁边，并称工作人员不进行相关的安全指引，宠物主一般就直接坐在高压氧舱旁边看着。

  而事实上，跟大众认知有所差异的是，动物专用的高压氧舱设备与人类使用的高压氧舱被归属到不同的器械类别里，动物专用高压氧舱并不属于“医疗设备”。

  从2003年就开始从事宠物医疗工作的宠物医生吴仲恒称，动物使用的高压氧舱实际上是固定式压力容器。他认为，如果日常工作都是按照操作流程去使用，正常情况下不会存在操作不规范的情况。“目前，我国对固定式压力容器（含一部分动物专用高压氧舱设备）等特种设备有相关的管理法规。有法可依，在规范下进行有关操作是安全的。”

  记者以购买者的身份联系上一家动物高压氧舱的厂商，一名销售人员告诉记者，公司在早期发展时还有宠物高压氧舱的租赁服务，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开展租赁业务了。

  而谈论到如何使用该设备时，这名销售人员称只要购买该公司产品，就会包培训。“因为这些是涉及气体控制类的产品，要培训后才能使用。”该销售人员介绍，安装好产品后，公司会派人过来组织培训，然后会给购买者发一份操作文件，后期宠物医院或者诊所可以依据文件去操作练习。他称，不同品牌的宠物高压氧舱在操作和标准上都差不多，使用者并不需要是医生或者护士，普通人在接受过一天培训之后都可以用。

  而在农业农村部于2022年发布的《动物诊疗机构管理办法》中有提及，动物诊疗机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使用兽医器械和兽药”，且要“有布局合理的手术室和手术设备”。《特定种类设备安全监察条例》第七章第七十三条则显示，锅炉、气瓶、氧舱和客运索道、大型游乐设施以及高耗能特定种类设备的设计文件，未经国务院特种设施安全监督管理部门核准的检验检测机构鉴定，擅自用于制造的，由特定种类设备安全监督管理部门责令改正，没收非法制造的产品，并处5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款。

  对于宠物医用器械应当如何科学管理？或许还需要相关行业协会进一步建立行业标准，推动行业规范。值得一提的是，据此前新闻报道，为规范宠物管理，广州市司法局正同行业相关主管部门开展研究，如确有必要且条件成熟时，考虑将《广州市宠物管理条例》纳入广州市人大立法计划。怎么样来规范动物诊疗，促进行业健康发展，本报也将持续关注。